“好吧,你是飛行員的視力!”
對于我這條“蹲在石頭后面看”的眼鏡蛇,面對媽媽嫌棄我沒保護好雙眼的嘮叨,我只能弱弱的回這么一句。在老家“蹲在石頭后面看”的人說的就是戴眼鏡的人,而我是蹲在厚厚的石頭之后,以至于看不清眼前這一切。
小時候,我的花裙子、背帶褲、漂亮鞋子甚至繡花書包這些專屬用品都是純手工打造,我總以為我有一個心靈手巧的媽媽,是她的一針一線讓我擁有了與眾不同的別致。我不知道的是媽媽為了照顧我和弟弟,放棄了她自己苦心經(jīng)營的縫紉部。
高中時,一入冬我的必備品就派上用場,媽媽牌寶藍色羽絨服,除了色澤整個搞得像件軍大衣,重量級暖暖的。我不知道那件羽絨服里里外外縫了三層,中間塞著多少羽毛,又為防止羽毛外漏,橫豎多出幾道縫紉線;也不知道那是每每晚歸打工做羽絨服的媽媽啥時候為我做的。
上大學,我的褥子足足高出別的同學一倍多,那長短均勻的針腳走的挺直,不管是褥子還是被子。我不知道那里夾雜著識著豆丁點字的媽媽多少欣慰、期盼、羨慕的眼神。
出嫁時,滿滿的鞋墊上繡著一眼眼深情叮囑下的祝福,愿我一步一步踩出自己的幸福,踏踏實實干出自己的事業(yè)。我不知道那上面有沒有母親不舍的淚漬和紅紅的雙眼。
剛開始工作,對電子設(shè)備一竅不通的媽媽,為了和我、爸爸還有弟弟手機視頻聊天,微信玩得順溜,我自豪的以為媽媽是最跟緊時代的媽媽,卻忘了上大學時她為了給我發(fā)信息學習拼音,一條短信發(fā)了一上午:“蘭蘭,你還好嗎”,更忘了媽媽寫在作文本上那些一個一個注著拼音的字和那本我用過、弟弟用過,已經(jīng)翻爛掉頁又糊上封皮的字典。
我有寶寶了,不管是西安還是老家的夏天,蚊子是最愛粘寶寶的,媽媽不太用驅(qū)蚊液蚊香之類的,說她能看見蚊子在哪可以直接手工消滅,說她聽不慣蚊子的嗡嗡聲,我不知道有多少個不眠夜,媽媽在逮那些個討厭的蚊子,也不知道媽媽知不知道蚊子永遠逮不完。
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,媽媽退去了令滿村人羨慕的毛衣配呢子大衣和那滿頭的燙發(fā);從什么時候開始,家里少了一臺鎖機,一臺縫紉機;從什么時候開始,那閃閃的不讓人碰的縫紉剪上生了銹;從什么時候開始,那靈巧的雙手貼上了滿滿的老年斑;從什么時候開始,手機上的字拿的老遠才能瞅見,以至于要我放大手機上的字。
可媽媽的眼,于我而言,還是清亮!還可以盯著我看好遠好遠,或是迎著我歸來的正面,或是尋著我離去的背影。我開始掃描記憶里媽媽的眼睛所觸及的時空范圍,是一年、兩年、十年、三十年,更多年,那清亮的雙眼容得下所有的人和事,唯獨除了她自己。
而那本該設(shè)計裁剪夢想的雙眼,如今怎就花了呢?
我問媽媽,你有什么愿望我?guī)湍銓崿F(xiàn)。
媽媽說我的愿望就是你們都好好的。
窗外的小雨星,把臉貼在透明的像媽媽眼睛般的玻璃窗上,留下一個吻痕……天冷了,該添衣了。